上一篇: 有吸引力的東西更好用

我曾經(jīng)在最讓人驚訝的地方見識過電話鈴聲此起彼伏和人們?nèi)绾谓勇犽娫挼那榫?,例如在電影院和董事會議上。我曾經(jīng)在梵蒂岡出席一場會議,作為科學代表向羅馬教皇展示我們的研究成果。在那里,手機簡直無處不在。每位紅衣主教都戴著一串金項鏈,上面掛著一個金十字架;而每位主教也戴著金項鏈,上面掛著一個銀十字架。但是,排在前面看起來像是真正負責人的那位引導員,他戴著的那串金項鏈上面居然掛著一部手機。教皇本應該是眾人關注的焦點,可是我在儀式中卻不斷聽到手機鈴聲。“噓!”他們都低聲對著手機說,“我現(xiàn)在不能說話,我正在聆聽教皇的演說。”
在另外一個場合,當時我是某個座談會的成員,面對著眾多聽眾,正當主持人向其中一名討論小組成員提問時,他的電話響了。是的,當時他接聽了電話,這影響到了討論小組成員,也讓聽眾感到驚訝。
為通訊科技歡呼!它讓我們無論身處何地,無論正在做什么,都可以跟同事、朋友和家人保持聯(lián)系。不過,作為維持聯(lián)系或監(jiān)督工作的工具,無論短信和語音留言、電話和電子郵件的功能多么強大,請注意,一個人的“保持聯(lián)系”同時也是對另一個人的干擾。這種情感影響反映了一個矛盾:對保持聯(lián)系的人來說是正面的影響,而對受到干擾的人來說卻帶來負面影響和煩惱。
人們在感知干擾的影響時具有不對稱性。當我跟朋友共進午餐時,他們花了相當長的時間來接聽手機,我覺得這是一種分心和干擾的行為。從他們的角度看來,他們?nèi)匀桓以谝黄穑沁@些電話對他們的生活和情感來說都非常重要,因而根本不算是干擾。對接電話的人來說,時間過得很充實,而且傳遞了信息。而對我來說,這段時間是空虛的,午餐談話被中斷了,我不得不等到干擾結束。這樣的干擾看起來要持續(xù)多長時間?對于被干擾的人而言,是很漫長的;但對于接電話的人而言,只是一會兒。感知決定一切,當一個人很忙碌時,時間就會過得飛快;而當一個人無事可做時,時間就會顯得很漫長。因而,參與電話交談的人在情感上會感到很滿足,而別人則覺得被冷落和被疏離,感覺不舒服。
人類有意識的注意力是大腦反思層次的一部分,但它的能力有限。一方面,它限制了意識,使它只能集中于單項任務。另一方面,注意力隨時都會被環(huán)境的變化打斷。這種很自然的分心的結果就是注意力只能維持短暫的時間,因為新發(fā)生的事情會不斷地吸引當事人的注意力。今天,人們普遍認為注意力維持的時間之所以短暫,是因為廣告、視頻游戲、音樂視頻等。但是,實際上注意力容易分散是生理的必然現(xiàn)象,經(jīng)過了數(shù)百萬年的進化發(fā)展,成為防御意外危險的一種保護機制,而這就是本能層次的主要功能。這可能是為什么人們感知到危險并產(chǎn)生負面情緒和焦慮后,注意力的范圍會變窄,并且變得高度集中。身處危險中時,注意力絕對不可以分散。但是,在感覺不到焦慮時,人們就很容易被干擾,不斷地轉(zhuǎn)移注意力。著名哲學家和心理學家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曾經(jīng)說過,他的注意力大約能持續(xù)10秒 [1] ,而當時是19世紀晚期,那時還沒有現(xiàn)代的干擾因素。我們會開拓自己所需的私人空間 [2] 。在家里時,我們會待在自己的書房或房間,必要時會鎖上門。在辦公室時,我們會待在自己的房間里,或者爭取在小隔間或公共空間中保持私密性。在圖書館里,有保持安靜的規(guī)定,或使用私人閱覽室以享受少有的特權。在街道上,一群人聚集在一起交談,如果只是暫時的,周圍的人似乎都不會注意到他們。
然而,現(xiàn)代通訊的真正問題來自人們注意力的局限性。關于有意識的注意力的限制尤為嚴重。當你接聽電話時,你是在進行一種很特殊的活動,因為你處在兩個不同的空間里,一個是你實際身處的位置,另一個則是精神所處的空間,而這是你精神上的私密場所,在那里,你跟交談的另一方進行互動。這樣的心理分割式空間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形式,它使電話交談不像其他多人活動那樣,而是需要特別集中注意力。結果就導致你在某種程度上脫離了真實的物理空間,盡管你明明身處其中。像這樣分割成多重空間,會對人類官能作用的發(fā)揮帶來重要影響。
你會在開車的時候講電話嗎?如果會,那么你正以危險的方式分散你有意識的注意力,降低了你反應和預測的能力。沒錯,你的本能層次和行為層次仍然運作正常,但進行反應和預測的反思層次則不然。因此,你仍然可以駕車,但主要是通過自發(fā)性的潛意識本能和行為機制。在駕駛時受到干擾的是反思層次的監(jiān)督,它們可以預測其他駕駛者的行動和任何特殊環(huán)境因素。因此,你看起來仍然可以正常駕駛,但這反而會蒙蔽了你的雙眼,事實上你當時反應的靈活性和處理意外情況的能力會降低。因此,駕駛因為心理空間受到干擾而變得危險。其實,并不是因為需要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掌握方向盤而構成危險。我們有免提手機,它的喇叭和麥克風可以固定在車上,因此不需要用手拿著,但是也無法消除對心理空間的干擾。這是一個新的研究領域,但是早期研究顯示,免提手機跟手提手機一樣危險。駕駛者能力的下降是由交談引起,而不是由電話工具引起。
駕車時跟乘客交談也會出現(xiàn)類似的干擾,特別是由于我們的社交習慣讓我們喜歡在交談時看著對方。再次聲明,這個安全性調(diào)查仍然處于初級階段,但是我預計將會證實與身邊的乘客聊天沒有通過打電話與遠處的人交談那么危險,因為我們對乘客構建的心理空間包括了汽車和它的周圍環(huán)境,而電話的另一方則遠離這個駕車的行為。畢竟,雖然我們進化成能夠在進行多種活動的同時與別人互動,但是這一進化過程不可能預見到這種遠距離的互動。
我們不能在同一時間參與兩場緊張的對話,至少不可能保持談話的質(zhì)量和速度。當然,我們可以真的“同時”參與多場即時通訊和文本消息的對話,但是給“同時”加上雙引號表示我們并不是真的在同時做兩件事情,而是交替進行。我們僅僅在閱讀和構思新信息時才需要有意識的反思式注意力,一旦構思好了,自發(fā)性的行為機制會指導實際的輸入,而反思層次就會轉(zhuǎn)換到另一場對話中。
因為大部分活動都不需要持續(xù)不斷的有意識的注意力,我們可以在進行日?;顒訒r,不斷地將注意力分散到多種事物上。分散注意力的好處在于,可以讓我們與環(huán)境保持聯(lián)系,也就是我們可以持續(xù)了解周圍事物。在街上與朋友邊走邊聊時,我們?nèi)匀挥谐渑娴木ψ銎渌虑椋毫粢獾浇挚谛麻_張的商店,看一眼報紙上的標題,甚至偷聽路人的對話。只有當我們被迫進行機械活動時,才會覺得有困難,例如駕車這種有一定技術要求并且需要做出即時反應的活動。我們常??梢院茌p松地完成這些任務,這使得我們誤以為不需要集中注意力。在社交活動中,我們處理干擾和注意力分散的能力很重要。如果我們可以合理分配時間完成多項任務,那么就可以促進這些社交互動。我們既可以關注到身邊的人,又可以與許多人保持聯(lián)系。通常來說,不斷轉(zhuǎn)移注意力是一個優(yōu)點,尤其是在社交互動中,但是在機械的世界中,它卻很危險。
如果我們終其一生都在不斷地與世界各地的朋友溝通,我們可以增加膚淺的交流,但卻付出了無法建立深刻交情的代價。是的,我們可以跟許多人保持頻繁的短暫交流,以維持朋友關系。然而,我們越是保持著短暫、簡單的交流,并且允許自己打斷進行中的交談和互動,交流和友誼就會變得越膚淺。“持續(xù)地分散注意力 [3] ”是琳達·斯通(Linda Stone)對這一現(xiàn)象的描述,但是,無論我們?nèi)绾沃肛熯@種行為,它已成為我們?nèi)粘I钪械钠胀ìF(xiàn)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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