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這個世界很復雜，我們大多數(shù)人還是做得很成功。我們甚至可以在一些沒有預先了解或沒有經(jīng)驗的全新狀況下應付得很好，部分情況下是通過其他人活動中微妙的線索。人們的行為有附加效果，會留下痕跡使我們可以追溯他們的活動步驟。大部分痕跡都是無意中留下的，但附加效果是重要的社會信號：就是我所說的“社會性語義符號”。社會性語義符號使我們可以在復雜的、潛藏著混亂的環(huán)境中找到方向。
“語義符號”多少有些像指示器，使一些在社會中的信號可以被有意義地解讀。蓄意性語義符號是有意識地創(chuàng)建和布置好的，附帶性語義符號是生活中行為和事件意料之外的副產(chǎn)品，社會性語義符號來源于其他人的行為。設(shè)計師使用蓄意放置的語義符號來輔助人們采取適當?shù)氖褂梅绞健?/p>
在設(shè)計的詞匯里，語義符號通常被稱為“功能可見性”，或更準確地說是“可感知的功能可見性”，這實際上是我的錯，是由于在我的《設(shè)計心理學》中介紹到這一術(shù)語。不幸的是，功能可見性這一術(shù)語比標志信號有著更深層的意義：一種功能可見性甚至不需要能夠被感知。引入“語義符號”就是為了使設(shè)計詞匯更為精確。（我在第八章里對此有更充分的討論。）
假設(shè)你正急著趕火車，當你趕到火車站的月臺上時，怎么能判斷出火車是已經(jīng)走了還是尚未到達？月臺的狀態(tài)充當了一個語義符號（參見圖4.1）。
在圖4.1中，兩個語義符號并不對等：等待的人群可以算是火車尚未到來的有力證據(jù)，而空的月臺則暗示火車可能已經(jīng)離開。當然，如果月臺是空的，也可能是火車尚未到達，但沒有人想要坐這趟火車。在繁忙的火車站，例如大城市的中心車站，有很多趟火車頻繁地到達，因此一個擁擠的月臺無法提供關(guān)于特定的某趟火車的信息。相反，它表示著每天往返上下班的人們的匆忙狀態(tài)。甚至在這里，人群的存在與否與期望值的不同依然是有意味的：“為什么這么擁擠？”你也許會對在周末的中午看到一大群人而感到驚訝和奇怪。“發(fā)生了什么事？”同樣，在本該忙碌的時間段卻看不到人也是有意味的，即使并不清楚它到底表示了什么。對語義符號的準確解讀取決于其他知識，比如一天中的不同時段（一天中的高峰時段或安靜的時段）。
即使語義符號本身只是生活的副產(chǎn)品，它還是表示出了關(guān)鍵性的證據(jù)。很多語義符號是蓄意的：有意設(shè)計并設(shè)置好的具有信息功能的。有些是非蓄意性的附加效果，如陰影是一個人或物體存在于一個光源前面的附加效果，但當我們一看到陰影的時候，我們立即就能推斷出該對象的存在。陰影即是附帶性的也是自然而然的：它不是被設(shè)計或放在某個地方的，而是物質(zhì)世界的自然結(jié)果。
這家餐館是要你自己找座位還是等待服務員領(lǐng)位？環(huán)顧一下四周。如何吃不熟悉的食物或使用不熟悉的餐具？看看別人怎么做。穿越雪地時該走哪條路？跟著腳印走。在密集的人群中難以前行嗎？緊隨在某個人的后面。要選什么書來讀，看哪部電影，選擇哪個餐館？問問其他人都怎么選的，特別是那些跟你自己的口味類似的朋友們。人群、社會、其他人都有很多可供共享的智慧，在回答問題或公布消息時提供的是明確的信息，當其活動造成的影響創(chuàng)造出可以解讀的信號時，提供的就是含蓄的信息：雪地上的足跡、一家餐廳里的人群，即使只是損耗過的信息。
模仿別人行動的趨勢引發(fā)了一個孩子們的惡作劇：站在街道拐角處用手指著天向上看。很快就會有其他人跟你一起向上盯著看，其實什么也沒有，但不需要多長時間，就會聚集一群人。為什么會這樣？因為他人的行為通常是有信息功能的，會提示我們世界上重要的或有趣的方面。為什么不往別人正在看的地方看呢？我們可能會找到有趣的東西。孩子們的這個惡作劇利用了這種自然而然的行為。
在物質(zhì)世界里，社會語義符號本身就是物質(zhì)的，但在電子交互和電子社區(qū)組成的虛擬世界里則不是物質(zhì)的。盡管如此，在虛擬世界中的活動痕跡就如在物質(zhì)社會中一樣強大，大量的網(wǎng)站上的“推薦”系統(tǒng)，社會網(wǎng)絡(luò)，還有基于定位和主題化的消息系統(tǒng)都證實了這一點。推薦系統(tǒng)利用了人們的活動所留下的痕跡，“喜歡這個的人們，”他們會告訴你，“也很喜歡其他這些東西。”如果你認為這些是類似于你的喜好的，這就使得你能夠追隨他們的蹤跡。在電子媒體中的瀏覽、閱讀和購買的行為，完全就是等同于物質(zhì)路徑一般的虛擬路徑，就如同在雪地里的腳印。
生物學家和那些在“人造生命”領(lǐng)域里的人把這種現(xiàn)象叫做“間接通信”（stigmergy）：通常是通過先前活動的蹤跡來間接地協(xié)同工作——往往是動物留下的足跡，如螞蟻留下的化學痕跡等。復雜的動物結(jié)構(gòu)如白蟻丘、黃蜂巢、蟻冢、海貍壩和蜜蜂的六角蜂窩在建造時是沒有明確的需求和有意識的目標的，取而代之的是，先前活動的蹤跡約束和指導著未來的活動，最終結(jié)果是：結(jié)構(gòu)和性能復雜的建筑物是通過自組織過程得以完成的，而不需要設(shè)定目標或領(lǐng)導人的組織行為。很不錯的概念，但它用了個奇怪的詞：間接通信。
這些蹤跡都是語義符號，主要是無意識和偶然性的，雖然這有可能是進化的力量“故意地”讓螞蟻和其他動物能夠留下化學痕跡，甚至使動物進化成能夠用前一個活動的蹤跡來指導它們建設(shè)巢穴。畢竟，每種動物的遺傳基因里都被賦予了可以建造它們特殊的、獨一無二的建筑物的能力。
在人類行為中，非蓄意性的語義符號可以被設(shè)計師所利用。一組研究人員記錄道：
廉價平裝書的裝訂處的彎曲和裂縫使我們可以以這種方式來找到上次閱讀的最后一頁。在一個汽車零配件商店，在目錄的縱向欄里可以通過污漬、熟悉的裂痕和松散的頁面來辨別出最常被翻閱的頁面。污漬、裂痕和松散的頁面指出了用戶最喜歡查閱的信息。把目光從汽車零配件目錄轉(zhuǎn)移到門把手，一個生了銅銹的門把手上被拋光了的部分顯示了人們經(jīng)常抓取的地方。在成堆的食譜卡片中的最佳食譜通常是卷皺和沾有污漬的。[希爾（Hill）等，1992年，第6頁]
基于這樣的觀察結(jié)果，他們設(shè)計了一個無論人們在哪里停下來閱讀或編輯都會留下痕跡的計算機系統(tǒng)：他們稱之為“閱讀痕跡和編輯痕跡”，這些痕跡模仿讀者和編輯者在實體書本上留下的污跡。
